当那清爽好闻的气息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彻底包围住她时,那一刻她瞬间明白了。
她的哥哥从来都是非常有主见的人,年纪不大,却稳重老成,他考虑很多,但在他心里最先被考虑的却一直是她。
他不曾明说,但她却能在朝夕相处中感受到。
比如她不喜欢吃香菜,父母却很爱吃,于是每每吃面时,他都会将她碗里的香菜挑到自己碗里。
面对父母疑惑的目光,他却说:“我太喜欢吃香菜了。”所以要和妹妹抢。
可明明他也不喜欢吃香菜啊!
再比如去年的一次期中考试,她的语文严重发挥失常。
面对母亲严厉的教导,他却站到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说:“妈妈,那段时间是我晚上打呼噜影响了桑桑的睡眠。”所以妹妹才会上课集中不了注意力。
可明明那次考差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。
这样的事还有好多好多,她都一一记在了心里。
“哥哥,我不听实话了,你去俞东中学好不好。”陈桑晚在他怀里闷闷出声。
“等我五年,我也会去上的。”她吸了吸鼻子又说,“你看我都能在光荣墙上和你一起出现呢。”
“好”他滚了滚喉咙,闭上眼郑重地说,“我在高中部等你。”
于是那天下午,陈桑晚拉着他回学校改了志愿。
他的班主任一脸欣慰地看着兄妹俩说:“早知道就早点让你妹妹劝劝你了。”
“老师,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晚。”陈桑晚眨了眨眼俏皮地说。
“是啊,你说得对。”她笑了笑,很赞同她的话。
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,她心想:小姑娘这机灵劲啊,看着又是一个好苗子,做这俩孩子的父母真是省心,难怪他们也不常来。
……
俞东中学离家有些远,临近开学前,陈父陈母给陈东隅买了一辆自行车方便他上下学,也方便他去接送陈桑晚。
两人开学没几天,陈慈出生了,她在陈家夫妇的万千期盼中平安地降生到了这个世界。
这时候,陈家兄妹还不知道这件事,只是放学回到家面对着满室的漆黑冷清。
自从陈母怀孕后,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早已是司空见惯。这个胎儿在她肚子里不稳定,所以他们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检查住两天。他们不在的时候,陈东隅便负责起两人的晚饭。
“桑桑,今天哥哥作业很多,我们就吃蛋炒饭好不好?”他帮她放下肩上的书包,低头询问道。
“好”陈桑晚点点头,“那我去拿香肠。”
两人在厨房里有序忙着,一个盛冷饭,一个打鸡蛋,在做着蛋炒饭的准备工作。
这时,客厅里的电话响了。
陈东隅擦了擦手对桑晚说:“我过去接电话。”
他早有预感这通电话会是谁打的,果然接通的那一刻,传来陈父难掩喜悦的嗓音:“阿东,你们的妹妹出生了。”
他听见了,电话里响起了尖锐的婴儿啼哭声,刺激着他的耳膜。
“我和桑桑在家等你们回来。”他握着电话,声线平稳没有一丝起伏。
“你们不来医院看看吗?”陈父皱皱眉,对于儿子的反应有些不快。
“不了,我最近有些感冒怕传染给她。”说着他还吸了吸鼻子,以示他话语的真实性。
“那还是别过来了。”他嘟囔了句,又嘱咐他,“你们自己在家注意点,感冒药记得吃,零钱放在老地方,我们过两天就回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垂下眼,“爸,恭喜你们。”
陈父还想说什么,但是一旁的陈母在叫他,于是只好匆匆挂了电话。
“哥哥,是爸爸妈妈打来的吗?”陈桑晚洗好了葱,向走进来的陈东隅问道。
“嗯,孩子出生了,是个女孩。”他边说边拿起砧板上的菜刀准备切葱。
“我们有妹妹了。”陈桑晚感叹道。
“桑桑,我有你一个妹妹就够了。”他偏过头去,眉眼专注地看着身旁的小人儿。
“那她呢?”她咕哝道,“都出生了,难道你能塞回妈妈肚子里去?”
“我不能,因为她是他们的宝贝。”他伸出另一只垂落在身侧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。
“那你还说什么。”她翘起了嘴不乐意道,躲开了那只在她脑袋上撒野的手。
“要说的,你才是我的宝贝妹妹。”他说得缓慢而认真,“至于她,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。”
“哥哥,你你你,你今天的嘴是抹了油吗?”她听得小脸一红,说话都不利索了。
“桑桑,你听明白了吗?”他不理会她的调侃,放下菜刀双手握着她的肩郑重地强调,“以后不管发生什么,你要记得,你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,她不值一提。”
“嗯嗯,我明白了。”她眨了眨眼,忽视脸上的红云回他。
这个孩子的出生,将会移走父母的所有重心,偏爱谁,忽略谁,都是板上钉钉的事,他目前能做的就是一遍遍告诉桑晚,她在他心里最重要,无人可及,就算她失去了一切,也不会失去他。
因为陈东隅的学习任务很重,所以陈桑晚饭后打算主动包揽洗碗的活。
“哥哥让我来吧,你去写作业。”她抢过他手里的碗,和自己的叠在一起。
“桑桑,我不差这点时间。”他好笑地说,又把她手里的碗夺回去。
最后,还是陈东隅负责刷了碗,而陈桑晚先进房间学习了。
她握着笔看着书本上的字,脑子里却又不自主地想起了哥哥刚才对她说的话。
“桑桑的手白白嫩嫩的,哥哥舍不得你做这种粗活。”
“不好好学习,想什么呢?”陈东隅走进来便看到妹妹微扬着嘴角,握着笔半天不动的样子,一看就是在神游天外。
额角传来了一丝痛意,她用手捂着,愤愤地瞪着他:“哥哥,干嘛弹我?”
她前一刻还陷在哥哥的体贴中无法自拔,下一秒就因他粗鲁的动作而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“你想什么呢,嗯?”他在她身边坐下,拿出了自己的作业。
“想你。”
“咳”他没料到她会这么说,不由地被自己口水呛了下。
陈桑晚翻了翻白眼,吐槽道:“想你为什么会一会儿体贴,一会儿又很粗鲁。”
“粗鲁?”他想了想没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对她粗鲁了?
“这还不粗鲁?”她看着他迷茫的样子,放下捂着额角的手让他看。
“怎么红成这样了?”他皱皱眉,伸手碰了碰那一小片红,他明明收着力度弹的。
“那还不怪你。”
“嗯,怪我。”他点点头,凑过去给她吹了吹,又揉了揉。
“下次不可以这么弹我。”
她摆着严肃的表情,可配上软糯糯的嗓音只让他觉得可爱,有一种故作老成的小大人模样。
“好,不弹你了。”他承诺道。
这短短几个字的承诺,他一履行便是一生。
“我现在要学习了,你别和我说话。这条是三八线。”她用手在双人书桌上划了划。
陈东隅含笑着点了点头,没说话。
后来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在用功学习,唯一的声响只有书本的翻页声,和笔落在纸上的划动声又或者是它们交错的响声。
屋内的灯光悬在头顶一片柔和,一个灯泡便照亮了两个人的学习之路。
它带你扬帆起航,也为你增光添彩。
又过了许久,陈东隅已经完成所有作业了,他撑着额头偏过去看桑晚做题。
陈桑晚此时已经被一道数学压轴题难住快10分钟了,她皱着眉头在那苦思冥想。
好不容易有了思路又发现半途出错,想请教旁边人又想起自己立的三八线和不许说话。
她苦恼地叹了口气,心里的两个小人斗了几百遍终于还是屈服了。
她掀了掀眼皮想偷偷看一眼这个强大的旁边人,刚侧过脑袋便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。
原来他正等着自己呢!
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,陈东隅便竖起食指抵在了唇上,然后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那条无形的三八线。
这时候,陈桑晚的骨气早抛到了脑后,她只知道这题她真的做不出来,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,再耗下去她的睡觉时间又要减少了。
“哥哥,我错了。”她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说,一手去拽他放在唇上的手,一手将那条无形的三八线毁掉。
陈东隅挑了挑眉不说话。
“我错了,哥哥。”她见他不为所动,又扑进他怀里,像小猫一样蹭着他撒娇。
他垂下眼看她赖在自己怀里,伸手掐了掐她颊边的婴儿肥。放手的那一刻,果不其然,又泛起了一小片红痕。
“红了。”
“没关系,哥哥再吹吹。”她毫无原则,早忘了自己不久前义正言辞说过的话,还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。
刚才是弹,这是掐,可不一样。
温暖的气息越来越靠近她的脸,后来一个柔软的触碰落在她的颊边。
等到他开始抱着她认真讲题时,她才恍悟原来刚才那个柔软的东西是哥哥的嘴唇,他没有给她吹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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